我愛故我在

有一個女孩，她住在高塔上


塔很高，就像童話故事裡巫婆關起女孩的塔那樣高
可是童話故事裡巫婆偶而會去探望她
這裡的塔卻總是只有她一個人

也許啊也許
偶然也是有人從塔下經過的
可是塔下不知道塔上有她
她也不知道塔下的他

日子就是這樣過去的

她不知道塔是怎麼蓋起來的
她也不是從小就住進塔裡的

有一部份來自她家庭的阻礙
有一部份來自她成長的陰影

總之她住的地方就這樣一天一天高起來

也許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想，她也曾經像夢遊般一磚一瓦的堆疊著
高傲是磚，自尊是瓦

可是她不是情願的
她只是驀地發現，自己怎麼待在這麼高的地方
她也很驚訝

可是就這樣發現了
發現的不是別的，是一個事實
既然是事實她就得認了

她有時候是很理智的
因為理智可以幫她至少不會跌跌撞撞

可是她天生怕高
沒有什麼比離開地面更令她膽戰心驚的
所以她很少向下望
她也很難以計量塔到底有多高

也許並不是太高吧
她偶爾會這樣安慰自己

可是她一直以來都試圖要向下墜落
就像公主總是期盼王子能救她下塔，讓她從此不再是高塔中的公主

她更希望自己是個平民

但是每一次她被拉扯拽下到地
就算那不是她本意，但是，她還是很開心

自以為很開心的---假裝
自以為很social的---假裝
自以為適應得很好的---假裝

假裝久了騙得了人卻騙不了她自己

於是她總時不時的又偷偷的溜回高塔上去

可是高塔上實在冷清，有時很黑

她不怎麼怕黑

可是她怕寂寞

在那些孤單的日子裡，被撇下的日子裡，她就像被世界遺忘了一般地寂寞

她真的
她真的很怕很怕寂寞

比怕打雷怕地震怕蟑螂還要更怕更怕
當然塔上並不是總是有這些東西的

但寂寞總在

塔也總不是這麼黑，這樣冷
天氣好的時候陽光當然也照顧得到這一個角落

她喜歡太陽，雖然她不是太喜歡曬太陽
但是她總是可以對著陽光微笑好久好久

這是唯一可以丟掉寂寞的時光

最近她常常手腳冰冷，就算曬再多太陽也一樣
更何況這些日子老是下雨下個不停
她有一點心慌
慌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她突然覺得她在塔上太久太久了
她突然好想念塔下的生活

她再一次狠狠地把自己摔到地上
她傻了
因為塔下的那些人她全不認識了

她花了好多時間好多心血學著釋然學著面對學著social
卻益發覺得自己成了一隻刺蝟

原來只剩強顏歡笑的日子居然比塔上的清冷黑更寂寞
更讓她覺得萬箭穿心無法承受

她不喜歡自己呆滯的臉龐驚懼的眼神刺蝟的模樣

她不顧一切的爬回到高塔
這才知道原來塔有多高

可是塔再高，塔還是一個家
塔裡再寂寞，至少不用強顏歡笑遍體鱗傷

她終於真正的釋懷了
很好笑，居然是在塔上學會的

即使如此，她還是害怕塔裡像是會侵襲靈魂會扭結心臟的寂寞那種感受

可是這次她想放自己一馬

不知道哪裡撿來這些東西
叫做勇氣的，很軟
但是勉強是可以編出一條梯

當然間中可能再撿到些別的什麼，也許，她現在也不知道

一點一點的編進去

總有一天我可以安然落地的，她想

雖然勇氣看起來很軟，但是有朝一日搜集到一定的數量了
一定可以穩固的把她送到地上

說不定沿途她可以撿到什麼別的更堅固的
那麼她可以更快的離開高塔

我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
但我猜想她現在應該正惦記著塔下更豐富更燦美的陽光
還有瓦解掉的刺蝟武裝
就懷裡揣著這些甜美的夢想
一點，一點，一點
編織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