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磊說過:人生是一道又一道的選擇題,並且非選不可。

黃磊又說:人生,是由許多誤會,串連起來的。



鋒面過境的星期一,不晴,滂沱的春雨連日連夜地下。

這一早,我撐起傘,穿上板鞋,穿進捷運車廂,鑽進陌生人群的懷抱中。盯著捷運月台的看板,閃動的時間提醒著,意志力薄弱的我又因為賴床而遲到了。

好像不應該這樣,習慣成自然。

來不及想那麼多,來不及趕路,在那一條奮勇向上爬的人龍中,我終於是爬到手扶梯的盡頭,然而這一切都停頓了下來,因為就在我前前面那個婦人,好像是被這樣失禮的人流魯莽地撞到,眼鏡掉在地上。

人流繼續視若無睹地從她身邊穿去,免不了又是一陣陣的碰撞,我眼底收盡了她的狼狽不堪。

來不及想那麼多,來不及趕路,20公分的距離之後的我,唯恐她蹲下去撿眼鏡會再次又再次被無情地碰撞,於是我選擇擋住了繼續湧來的人流,滑到她的身邊,指著她的眼鏡,輕聲的告訴她在那裡。

我彷彿是幽靈,我彷彿不存在,她撿起了眼鏡轉身就走,而我一無所有,僅有的,是我突然感覺到身後擋住的人們目光銳利。

轉身後我就哭了,在沒人發現的時候紅了眼框。

彷彿我剛剛的舉動都是多餘。我覺得我好蠢,我甚至於不知道我自己做了什麼,我好像沒有保護到她卻扎實地擋了人家的路。

我覺得我好蠢,我討厭我為什麼總是在做這樣的事。我突然間覺得真正狼狽、真正不堪的人,竟然是我!


捷運站外的雨下得好大,沒有人知道傘下的我很蠢很蠢地在啜泣著。



傍晚,走在北車那片最混亂的廣場,處理完所有的事,買完該買的東西,我頭也不回地準備再鑽入地下鐵。

一路上許多的問卷人堆著笑臉挨近我的身邊,我只能走得飛快讓風把他們都吹走。

一直到最後一個問卷人笑著迎向我嘴裡喃喃著妳趕時間嗎?這不會擔誤妳太多時間的?20秒就好!
我心裡笑著,別鬧了,20秒,怎麼可能!!一面又笑得超有誠意地跟他說,不好意思,謝謝。然後腳步沒有停下過,一直到問卷人像如常風景一樣地捲走。

那一刻我鬆了一口氣,下一秒卻忽地想起曾在報上看到的一個故事,內容大概是說一個年輕的問卷人在路邊面對熙攘的人群一整天,只有一個父親願意停下腳步填他的問卷,然後陪他聊上兩句。

那個好心的父親當下只是覺得不礙事,於是就花了人生中的一點點時間在那個年輕人身上,卻是那個年輕人一整天挫敗中唯一的亮點。

因為這個亮點,那個年輕人決定不輕言放棄,一段時間之後,也有了相當的成就。於是年輕人保留了當初那位好心父親的問卷,用那時留下的聯絡方式聯絡這個好心的父親,向他當時的舉手之勞成了救命之恩表示感謝。


那是人生裡一個不短的故事,卻在那兩秒倏地轟進我的腦海,我頓在捷運的入口處,心裡想著我是不是又做了什麼,我到底又做了什麼啊!!


如果今天在路口吹風討人填問卷的人是我的弟弟,我大概會氣這個城裡的人們為什麼如此無情。



等候列車來臨之前,排在我前方的是一個父親,我想起一大早看見的一則新聞,它說,窮人的悲歌!
一個窮困的父親有高血壓,捨不得看病只能用感冒糖漿來壓制不適,卻不知道感冒糖漿卻會讓病情惡化,父親突然中風,家人在承擔不起父親成為植物人費用的考量下只好放棄醫治,那個父親就這樣撒手人寰。他的兒子女兒讀的是高學費的明星私校。

我覺得好悲傷,一個兒子女兒到底對他們的父親做了什麼,竟然讓他們的父親燃燒生命至此;而這個父親到底又對他的兒女做了什麼,為什麼甘願讓他們在成年之前就失去父親?

什麼叫窮人的悲歌,我又能真正地做了些什麼?

那一刻我覺得我好過份、我太過份了!我的人生到底還在追求什麼,一隻萬元的手機就讓我覺得做人好難?!還有那些想要買兩萬多元廢物手機的衝動.........

蔡瑋倫,妳真的太過份了!!!


我望著排在我前方的那個父親的背影,我好想過去挽著他的手告訴他,不管財富有多迷人,可是能夠平安健康地陪著家人才是無上的幸福。

這是一個星期一,我想起我的父親也是在某個星期一,就這樣突然地離開我們,然後再也回不來了。


眼淚悄悄的滑下,一滴兩滴三滴,我望著月台自己的投影,鼻子紅紅,好不好就讓那些不知情的過路人以為我只是傷風。



離開捷運的閘門,許多人擠在那裡等著被放逐,我在我的隊伍中,旁邊一個女生竟要插我的隊!

我雙手環胸,像開車那樣霸道地貼著我前面那個人前進,就是不讓妳這樣的無賴得逞!!

她望了望我大概已經結霜的表情,默默地回頭排隊。

只是我下一秒又後悔了,她是不是正趕著路?也許我該讓讓她,就是容許那一刻的無賴都好,那都是我辦得到的!也許她的家人正等著她,要是那份焦急的等待就是生命無法重來的瞬間......


我覺得好痛苦,出了閘門直直奔向沒什麼人要爬的樓梯。

我爬樓梯可以了吧!我爬!!

我再也不要天人交戰,再也不要阻著誰也不讓誰阻著我。

我什麼都不要想了,不要不要不要!!!


我只想哭。



沒有人知道,今天跟新上司談話當中,我淡淡微笑淡淡面對著他轉述主管會議狀況,他很訝異的是,時至今日,仍是有人對我的宗教背景有著鄙夷。

我笑笑地說我知道我感覺得到,卻感覺到心上有一大口子正被粗魯地扒開然後豪邁地汨汨湧出血。

那麼久了,我還背著那些不理解過活。重重地被踩著,我覺得全身痠痛。


回家的最後幾個拐角,收到了阿景回的簡訊,語氣裡是為了節目可以繼續的驚喜,像孩子一樣的天真歡欣。

那簡訊我看一眼,隨即體會了洪醒夫所謂的:崩潰、瓦解、兵敗如山倒。

我停在無人的小巷弄,低著頭大哭。

抽抽噎噎爬著家裡的樓梯,不過四樓,走走停停,突然間發現回家這條路走得好難好艱辛。


一直到最後一階樓梯進了家門,我才稍能整理情緒。

母親還以為我去看醫生,也許她沒錯,我的心裡長了一顆毒瘤。



我死蠢的人生,可是卻為什麼沒能像麥兜那樣快活?

麥家碧說得好:這不是缺陷,是你不再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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