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故我在

一個假期又將盡，回顧這個年節，實在有太多不堪

今年過年，依照往例我們回到外婆家，這是一種難得的默契
因為爸爸總要避開壅塞的車潮，所以我們都會趕著回南部
至於奶奶這邊，因為大家都住附近，所以總也不介意圍爐這件事

今年更是在除夕前一天就起身回南部了
本來固定要半年回家一次的媽媽，因為總也不放心我們在家(尤其不放心我弟的依賴)
加上爸爸不喜歡家人兩地分離的感覺
所以已經一年沒回家了
有時我難免會同情媽媽，她的處境我無法體會，讓她獨自回鄉是爸爸心裡無人可解的結
但闊別一年沒有見到父母，應該是一種很愁的愁

所以今年本來要叫外公外婆上來台北過年的(台北也只有我媽跟大舅兩家而已)
但他們總也不肯，可能是外婆都暈車暈得厲害吧
年紀一大把了也不忍心在年節時又折騰他們，所以年年又是我們遷就著回鄉

回鄉真的沒有什麼不好

除了被困在一個落迫荒蕪的店裡，坐臥不隨意，準備年菜時又必須當二廚
熙攘的街道卻無處可去
小孩兒滿為患，其分貝令人四肢萎縮
電視節目不是不好看就是當你想看什麼的時候有人跟你搶電視

但我還是想念斜對面那碗從小吃到大從南吃到北仍覺是世上唯一美味的當歸鴨麵線

此外回鄉就算是例行公事了
除了嘆望外公外婆老了多少，小鬼們又大了多少

便算是無好無不好只是有點無聊的例行公事了

只是沒想到例行公事也有例外

今年我居然是在除夕夜鬧得大家雞犬不寧的元兇

因為小舅離了婚後，帶著三個小孩子回到南部與外公外婆同住
便佔地為王，將家裡弄得髒亂不堪，令人髮指
我跟我媽看不過去，下了車才安置好行李就立刻動員在場的所有人從一樓清到三樓
連積了幾十年老垢的地板都被我們處心積慮地清掉了(水泥地都變成像PU跑道那樣了還能不清嗎)
在我們奮力刷地板的同時，小舅他，吃飽我們在大掃除後又辛苦煮的年菜之後，跑去朋友家喝酒
我雖然有些不平，但還是告訴自己
我是在幫我的媽媽打掃這間有她成長回憶的房子
至於這間房子住了誰，就算了

隔天我們中午去爸爸北港的姑姑家圍爐
姑婆快70歲了，因為從小就是很嚴重的駝背，是真的整個背駝起來的那種
所以未嫁無子，每年過年就是期盼跟我們圍爐
期間便不多談了

當我們下午回到外婆家的時候，卻發現小舅不僅下了班，還很勤快的在收拾店面
雖然我們前一天已經收得差不多了，但我還是很感動
並且對之前的偏激感到抱歉
沒想到他居然說，晚上他有十來個同事要來我們家吃飯
這下我們就傻眼了，雖然我不好在自己的文章中罵髒話
但我還是很生氣，我們在刷你弄得像PU跑道的地板時，我們在幫你整理家裡時
你跑去把酒言歡不吐不快
而今卻為了你幾個同事大肆整修門面，就當你良心發現在整理家裡好了
我算看清你了!!

就因為同事要來，所以他不但又梳又洗，連帶的把三個小孩也洗了一遍
還挑要吃年夜飯的時候洗
洗到大家等他一個等到肚子扁等到臉綠等到火大等到氣氛僵化
這就是年夜飯了
我打賭這些同事之中一定有他想虧的女生

先說這群同事是菲律賓人，因為我小舅在類似安養院工作
他說他只是好奇問問她們感不感受得到台灣的年節氣氛，於是邀請她們過節
沒想到外國人可不客氣，一傳十十傳百，差一點要40幾個人都來我們家裡咧
後來只剩10幾個，真是乖乖你個隆叮咚

因為他後來又說同事是在我們飯後才來
所以他們說就煮火鍋吧

煮火鍋真的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只要懂得把兩大顆大白菜一瓣瓣悉數給撥下來，再一葉葉仔細清洗
然後丟到大鍋煮到爛熟
反正吃火鍋嘛，就是要一邊煮一邊吃啊←我媽打的如意算盤
於是連火鍋料都沒下

好了，重點是呢，因為我媽連著當了兩天的拚命三娘，手的舊傷痛得一發不可收拾
所以呢我必需眼明手快，在我媽動手前先把事情搶來做
所以由此可知火鍋是我準備的

在此我要為我當天所付出的辛勞表示哀悼

當他開車去把她們接來的時候，就開始使喚我弟去買飲料←爆點
走進廚房看到一鍋湯頭跟一包火鍋料，就開始嘟嘟嚷嚷說：
怎麼還沒好，她們一個小時之後就要走耶
然後就開始碎碎念←大爆點

我媽只是靜靜的由他念，一邊忍痛做著手邊的工作
我爸看不下去了就一言不發的幫忙端火鍋
我呢，我忘了，我好像站在後面氣到腦溢血吧

於是有人衝進廚找不到免洗碗筷(我：用手拿啊!!!!!!!!!)
他來問說好了沒(我：沒好不要吃不會唷!!!!!!!!!)

原本是想張羅他們在飯廳吃的，因為至少我們還能在客廳看電視
結果他們還是把客廳佔滿了

除夕晚上，街道上幾近冷清，沒有電視難道要我去樓上發呆一個多小時
真的太自私
我不停的一邊幫忙(不是我沒種，是我不做就變成我媽要做，所以心裡再不爽還是做了)
一邊用力的抱怨
冷不防我媽還瞪我一眼

這下我更氣了
我又變敵人了，是不!!

同事來了，他可愛的兩個小女兒看到爸爸回來開心的黏上去迎接
他甜蜜的說這是我女兒那是我兒子，這是我爸媽

我媽呢!!!
他口口聲聲說他最敬愛的幫他煮火鍋的他的二姐呢
支字未提
而後我媽在廚房塵埃落定之後就上樓擦手痛的藥了

因為無容身之所，我也跟著上樓，我躲在旁邊的小房間裡，這個小房間已經凋敝荒蕪了
我連燈都不曉得要怎麼開
平時只敢白天上去，晚上就更別說了
那天是氣極，於是勇氣無敵，當我在小房間站定時卻忍不住哭了

我哭這世上只有我為我媽抱不平，卻被我媽當成敵人

氣惱的哭是最痛苦的
我憤然還踹了身旁的椅子一腳，然後驚覺鞋子是小寶送給我的生日禮耶，怎能這樣糟蹋!!
不然真想把椅子跟腳一起踹壞!

等我平靜了，想過了，既然如此孤絕，那我再也不要理我媽跟我小舅了

於是我決心沉默

同事走了，還是留下狼藉讓我們收拾(真想把鍋子砸到他臉上)

小舅送他的同事回來後，免不了要跟幾個好友把酒言歡
這次是在外婆家

來來去去幾個每年過年都會看到的，被酒薰紅的面孔
最後剩下看電視的我們家人和我小舅和一個其實人很好的叔叔

其實我也忘了中途發生了什麼事，我突然很激動的表達我的不滿(我真的必須鄭重的表示我並沒有醉)
先從我們在刷地他跑去喝酒那件事說起
他就很大聲的說他有跟我媽說他今年很累，不想打掃
我當時就想算了，現在真後悔沒有開足馬力嗆死他
你累個屁你哪裡累，你對於教，育，小孩都沒有責任，對啦，對一年換300個工作的你來講
第一次把一個工作做滿一年你很累啦
你不打掃你的同事來你不但打掃還洗澡咧
我們開了幾百公里的路回來幫你打掃刷地耶你還那種什麼態度!!

再來我又說做火鍋的事情，他整個晚上都在嫌今年吃得最不好，就這件事來講因為涉及我個人所以覺得非常委屈(我跟我媽很辛苦耶)
再跟同事假客氣說吃火鍋很簡單，大家包涵
簡單你不會自己做啊，你不是很會煮嗎(就不得不承認他的確廚藝很好，但好又不煮還禍延他人，罪加一等)
然後自己話沒說清楚什麼幾點來幾點走，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只會空抱怨
面子給你做足了，然後呢，手痛的是我媽，心痛的是我跟我爸

我不停地顫抖不停地淚流直到我不平表示我的憤怒
我堅持要他跟我媽道歉且道謝

不過他只有道個謝就開始發酒瘋了

喵的咧我真是失算
跟一個瘋子講一些五四三還毀了大家的除夕夜
現在想想真覺自己像白痴
之後他又哭又笑，說我媽是最能幫他的人了，是他最能依賴的人了
(屁咧，你都幾十歲的人了，不長進還有臉說這種話)
一面跟我講他有多敬愛我媽，一面講一面哭，哭完又說這個眼淚是為我流的耶
然後哭完就笑著拿起酒跟我說，好啦沒事啦我敬妳，天主在我們身邊BLABLA...
才笑完又開始卯起來亂罵，說我是我爸教壞的，又罵我爸心機重，說什麼大家都看不起他之類的
還差點跟我爸打起來

就這樣好好壞壞
直到他出去走走又拖了一個朋友到家裡來，我媽跟外公，還有那個好心的叔叔跟他朋友為了陪他徹夜未眠

隔天大年初一
他整天躲在房間裡就不出來了

一直到現在我都還在想，沒錯事情是我惹起的，如果我吞得下這口氣今年勉強算得上圓滿
但我除了心疼我媽，還有一個最大的原因是我媽總是為了疼我小舅或我弟不分青紅皂白的把我當敵人
這口氣是我最忍不過的

可是沒有人責怪我
我想就這麼一個鄉間很多事都流傳著了，但我卻沒有承受太過嚴厲的眼光

當天在場目擊整件事的那個叔叔他說我今天會說這些話他可以理解，我沒有錯，只是他每次一喝酒就不講理，要我寬心
外公後來叫我趕快去睡覺的時候，叫我不要想太多，明天看到舅舅要笑笑的喔
我第一次覺得我跟外公這麼靠近(外孫總是有差)
我爸沒說什麼，可是他回來台北後跑到我房間來說我過了一個年長大了喔
我媽是在那夜睡覺之前緊緊的握了我的手後說，沒事了，快睡吧
(讓我心頭一震：我媽終於懂了，然後喜極而泣久不止...)

然後我就睡了
凌晨七點，迷糊地睡了(一直無法安心睡是顧慮小舅會像新聞裡發酒瘋的人一樣拿把刀上來砍)
九點又爬起來，為了年初一的彌撒

一直到回台北的那段時間，我還是覺得那件事上我很勇敢

但現在的我才驚覺原來我一直沒成長
我的衝動，我的失態，學不會委屈求全的必需和必然

我想那些安慰我的原諒我的，都是好心人
但我的確也不想聽到責備我的話

不過，我也的的確確毀了一個年

唉
年真是越來越難過了...